“中国制造”的真实困境

浏览:2091 作者:维权网 评论:0 发布日期:2008-5-22 12:56:02
35岁的罗斌终于接到了一单好生意。早上六点他就催促手下的10个工人起床,将装在木箱盒子里的各式各样的铜构件装载到卡车上。“十点半发货”,罗高兴地对工人们说。

  作为温州市附近有“中国电器之都”美名的柳市镇的一家铜加工小企业主,罗太渴望有这样的生意了。在过去整整1年,他和这里大大小小的同行一样,面临越来越大的资金周转压力——以目前的铜价,过去只需50万元资金就可周转的单子,现在需要150多万元。由于缺少资金,罗只能减少库存,采取“小批多次”的进货方式,但较低的库存经常无法保证企业稳定生产,运输费也超支,他还要养活工人。在刚刚为自己的产品小幅度涨价5%后,销售量就比上月减少了10%。当地已有不少铜加工企业顶不住纷纷减产,甚至停产。罗不为所动,他说服妻子将所有的现金压上。

  但仅仅两个小时后,罗又一次遭到了打击,采购商在八点打来电话,要求维持以往的价格,而且希望能够将货款推迟一个月。罗接完电话,在那里发呆,不断打哈欠,“肯定不行,生意没法做了”,他对工人们无奈地说完,就退身屋内,爬到房顶上望着瓯江吸烟。脚下的屋顶上是淘洗上来的铜屑,在铜屑旁边矗立着一整块铝板,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铜构件加工以及罗的手机号码。

  在中国民营经济最为活跃的温州以及长三角地带,这样的故事有可能每天都在上演。对罗这样的小型企业以及产业链上的中大型企业来说,过去的一年,似乎是灾难性的一年——劳动力、土地和电力价格一直以两位数的速度上涨;铜和基于石油的塑料制品等主要原材料的价格则呈指数级上涨。而根据浙江省电器行业协会秘书长胡里本的估计,新《劳动法》实施后人工费用加上原材料上涨,仅仅这两项企业就需要多增加80%的生产成本。

  “形同割肉,我们深陷其中,却无能为力。”华通机电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李成文对《环球企业家》说。华通机电是国内最大的高、低压电器、成套电气、仪器仪表、电力变压器等机电产品制造商之一,2007年销售额是36.3亿元,并有接近7000万美元的出口。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断路器对记者说,“10年前的价格甚至比现在的还要高。”这意味着华通机电一年的利润实际远远低于预期。在一次广交会上,他看到一个蜡烛企业推出造型新颖的蜡烛,三颗蜡烛利润就超过3美元,当时他感慨,相比之下,自己还处在利润生死线上。

  能够制造出全球最具竞争力商品的温州却无法留住赖以生存的利润,这看起来有些奇怪——这个中国制造的勃兴之地在过去20年中已经成为全球最成功的低端产品的“世界工厂”,而现在却有数以百计家工厂弃之而去。受困于高涨的成本、冷酷无情的低价竞争和日益严格的监管,这一传统优势制造中心在竞争中渐感吃力。新的劳动法加重的纳税负担,以及更为严格的环保法规和日益走强的人民币,这一切都在挤占在温州占据绝对数量的劳动密集型行业内的利润空间。

  不仅如此,珠三角和长三角亦面临同样的困境,瑞士银行在年初的一份报告中称,今年可能是中国制造厂商的盈利能力终遭重创的开始。预言没错,在珠三角不少企业作出了同样的选择——部分厂商将永久停业,一些将搬迁到中国内陆,还有一些会迁出中国。而根据香港工业总会预计,珠三角地区的6万至7万家港资工厂中,今年将有10%停产,这一比率可能是20年来最高的。

  跨国公司同样感到了变化,一项由博思艾伦咨询公司(Booz Allen Hamilton)及上海美国商会(The American Chamber of Commerce Shanghai)今年3月对中国境内66家外资制造企业的调查显示,54%的受访公司认为中国对比其他低成本国家正失去其竞争力。

  价格战的恶性循环

  尽管如此,罗斌每天还是在工厂呆很长时间,跟手下的工人们一样卖力干活。他住在楼上,楼下是一个二手车床,工人们就住在与车床一墙之隔的房间内。罗斌虽然年轻,但已经在这个行业积累了很多年,客户在柳市镇遍布。罗过去的经验一直认为,在这里,只要质量好、有信用、价格足够低,就不愁找不到买家,人们藉此生产同样的东西,用近乎透明的价格和技术生产。

  这种体制性弱点在眼下的温州商业模式中愈发明显,只是多数人对此视而不见——他们已经在类似的经济模式的压力下生活了20多年,是否需要创新产品和提升品牌,是否需要更好的创意和更合理的组织管理水平,几乎被忽视了。

  对罗斌们来说,观察位于柳市镇中心的正泰、德力西的一举一动似乎是更重要的事情。在柳市方圆不到150平方公里的范围内,低压电器企业超过3000个,大多都是正泰、德力西的供应商——从自动剥线机到电阻成型机,断路器到电源开关,交流接触器到继电器。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是当数千家竞争者生产同样的产品,你如何树立自己的竞争力,答案往往直接而无奈——足够低的价格。

  在罗的眼中,大佬们通常会成为抢食者。德力西似乎是当地并不受欢迎的企业,在过去的屡次行业性调价中,德力西总是扮演着背信弃义者——每当新一轮集体降价或提价开始,德力西总是逆向而动。在3月份刚刚进行的一次调价中,德力西再次充当了绞杀者——它甚至改变了以往只针对经销商的降价策略,而直接让利给终端。在很多竞争者看来,德力西的老板胡成中几乎掐断了所有人的后路——他宣布将通常占据市场大约20%份额的大漏电系列和触电器再次降价8%。“这等于把我们逼迫到火山口上,如果算上经销商的返点,我怀疑这样的价格甚至连保本都难。”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对《环球企业家》说。

  浙江省电器行业协会秘书长胡里本曾试图充当中间的利益仲裁者和调解人。这位已过天命之年的老人为此屡败屡战,他最后发现这么做是徒劳的——多数企业家相信赚钱是自己的天赋,与他人无关。“我记不清楚集体调价失败过多少次了,桌面上达成的协议,到了桌下就成了一堆废纸。”胡里本对《环球企业家》说。

  这意味着温州制造业正面临着一种奇怪的现象:各种成本都在不断上升,但销售价格却因为恶性竞争而不断下降。事实上不仅在低压电器行业,温州其他代表性行业,如鞋和服装,同样如此。

  林友平就是见证者。一年前,他在温州火车站站前以每月4500元的价格租赁下40平方米的店面经营皮鞋生意,在看他看来,这里人潮涌动,应该是一个只赚不赔的买卖,但是在春节过后,他发现周围的商家都开始打起折来,多数只有不到六折。在他的周围盘亘着康奈、意尔康、吉尔达、奥康等品牌都在进行集体抛售,一双平时在300元左右的鞋子,通常只卖150元。在超过4000家制鞋企业中,林的这个店面只不过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鱼。“这些更低价格的鞋子很快让我顶不住了。”林对《环球企业家》说。

  唯一的好消息似乎是,这些低价鞋子对美的出口开始增长。受次贷危机影响,美国消费购买力下降,对档次较高的鞋类产品需求量明显下降。一份来自温州检验检疫局的鞋类出口报告显示今年1-3月,温州鞋类对美出口1654批,891.37万双,4087.39万美金,同比批次、数量、金额分别上升63.6%、31.25%和31.95%。但其增长多以生产中低档合成革鞋为主,而附加值较高的皮鞋则并无增长。但这似乎只是表面繁荣,因为温州鞋对美出口增长,但价格却同比下挫接近20%。

  不难看出更大的隐忧已经开始出现——以生产中高档鞋为主的珠三角地区的鞋类企业倒闭近千家,倒闭企业的客户开始将订单转至温州鞋企;由于环境不乐观,部分温州鞋类企业出于企业生存的需要不得不接受以前不愿接受的一些价位较低、利润空间很少的美国客户订单;出于对人民币升值的担忧,一部分企业将交货期未到的订单提前交货。

  “整个服装行业同样都举步维艰,困难最大的是侨贸服装企业。”温州服装商会副秘书长郑旭峰对《环球企业家》说。在温州中小型服装企业中,由于家族血缘关系浓厚,不少商人习惯自产自销,通过远在国外的华人华侨亲属推销。这类企业通常企业规模很小,手工劳作,利润微薄。侨贸的方式比较灵活,有利于小宗货物贸易,但做服装贸易的华侨,很多也是做服装出身,对外贸服装的成本计算很内行,往往会把面料、钮扣和做工等成本算得一清二楚,然后再算给一些微薄的利润,单件服装的价格压得很低。而且一般是先发货后付款,碰上市场行情不好,拖欠货款也时有发生。以人情为基础的侨贸,其不规范性使得欠债赊账成了企业主的一块心病。

  海洲服饰董事长李林锋曾经有类似的痛苦经历。去年春节的前两天,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打电话催债,即使春节过后,还有60万欧元的货款无法到位,而这些货款还是前年亲戚朋友们欠下的。“一年比一年艰难。”温州丑鸭工贸有限公司总经理潘跃说。在过去的几个月,他的公司只有一半的货款到。他坦言,“明年可能一半的应收款都不能到位,而且这种趋势将持续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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